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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安宁公开招亲的消息引得武林多么震动, 多少求娶者不远千里前去赴宴,而另一边百里之外的邺城,却是有人连夜驾车离开, 一路向南不停。

    无量山位于多山的南方,曾有人赞无量山“高莫高于无量山, 古柘南郡一雄关。分得点苍绵亘势, 周百余里皆层峦。嵯峨权奇发光泽,耸立云霄不可攀。”可见其绵延百里而雄奇险峻。然而它最为人所知的却并非仅仅一座山,而是山上的一方门派。

    无量山附近有数座大山,然而此地却唯有一个门派, 门派始祖浪荡江湖数十年, 最终看破红尘散尽家财,于不惑之年在此地安居, 后半生过得清苦也逍遥。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了,却不料一日下山,便在山脚下捡到了一个弃婴, 始祖乃大善之人,实不忍心坐视不管, 便将这婴儿带回山上细心照料, 后才发现这奶娃娃有一副极好的筋骨,没舍得将自己这一身功夫埋没,便尽数教予了他。在徒儿尽得他真传之后,不久便油尽灯枯,撒手而去。

    徒弟感念师祖大恩,心怀善念,便守着这一方青山绿地过完此生。他遵循着师祖的叨念,尽其所能将这恩德普及世人,当年正逢乱世收养了许多孤儿,为庇佑这些孩童,便手把手教他们武功,以保妇孺护己身——这便是无量山派最初的来由。

    后来一代又一代发扬下去,门派渐渐为人所得知,中途也由于识人不清险些将门派毁于一旦,门规便愈发严了。每代门主只收得一名亲徒,除非亲徒身死否则决无二心,各位师叔也需严格按照规矩来,宁可天资不足也要心性端正。因此无量山派这么多年下来门人依旧寥寥无几,但每一位无一不是江湖上令人望其项背的英雄人物,又因为向来都有下山游历的传统,因此门人好友遍布各地。虽说人们都知道无量山入门极难,却总有人怀得侥幸心理将族中子弟送往山上,做个闲役博个美名也好。

    而这一代无量山的门主,不仅在江湖上传名已久,甚至朝堂之上也无人不知——前淮南王的长女,自小美貌聪慧之名流传千里,十二岁起求娶者便踏破了门槛。谁知她却不爱红妆爱武装,习武天资甚高,不到十三岁家中门客高手便皆败于她手。后来嫌弃爹娘管辖甚多,又看不上那一众心比天高却只会舞文弄墨遇事胆小如鼠的世家子们,干脆心一横离家出走,这一走就是三年之久。

    三年里她仗着一身好武功游览河山,结交了许多心胸开阔的江湖子弟,深感这里方才是她属于的自在天地,鲜衣怒马快意江湖,本以为这辈子就将这样过了,却不想,终归还是应了那句话,任你从前心高气傲逍遥自快活,遇上那一人,便从此画地为牢,万劫不复。

    她遇到的,便是化名而来的东耀皇子。

    和她所见过的碌碌无为的世家子不同,他温文尔雅洁身自好,饱读诗书却不迂腐,心怀天地胸中有国家。她本不过是偶然从山匪的手下救下他,短暂同行却不由自主被他吸引,最终还是逃不过有此一劫,付出全身心爱得轰轰烈烈。甚至在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后,面对淮南王派来围捕的众侍卫,以一当百,救下了心上人,却身负重伤,几乎动了根骨。

    皇子感念她用情至深,动用所有人脉将她一身伤养好,陪伴她在谷中度过几许春秋,二人甜蜜似夫妻不知山中岁月。然而就在她怀得麟儿五月,以为这便是她的一生后,东耀传来先帝驾崩的消息,朝中大乱,正是趁机站稳脚跟的好机会。

    那人挣扎犹豫良久,终究还是比不过日益膨胀的野心,留下书信不告而别,慌忙狼狈逃去,不敢回头看一眼妻儿。

    自以为的美景良人,终归不过是南柯一梦。她还未曾从这伤心境地里缓过神来,便接到了淮南王和嫡子战死,王妃抑郁而终的消息。她全然崩溃,大恸之下滑了胎,从此竟真的孑然一身了。

    淮南王死,嫡子身亡,便只有她可继承封号。然而物是人非,她已看透人心,不再留恋红尘,散尽府中仆役,谢绝王位,孑然而去,再不留踪迹。她将全副心神重新放回在初衷上,断了一身武功,跪在无量山下五日五夜,终换得前门主恻隐之心,收做了徒弟。然而骨龄太大,无法修习“沐春风”,便退而求其次选了更合适的“万物生”,历尽艰险,心无外物,功力一日千里,终有大成。

    她虽已无封号,然家族仍有声名,也颇受江湖人仰慕,世人皆称她为——“青衣侯”。

    若以年岁来算,她如今也有三十而七了。

    千里迢迢而来的黑衣青年下了马车,谢绝了旁边中年男人一同上山的请求,拂摆,朝着山间狭窄小路,悠然而去。

    这里全然不像有百年历史之久的门派,门人稀少,且多数不在山中,过道久无人打理,杂草丛生,几乎掩埋了这条弯弯绕绕的小道。山里红叶苍木立于山腰,呈顾盼交颈之姿,愈往上走,则似有白云缭绕,远处崖谷深幽,云露凝于眉睫。偶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却是路过的松鼠一类,竟毫不怕生如有灵智,眼中倒映着青年汲汲而行的身影。

    不知走了多久,终有人烟之气,目中可见片片田园,多是蔬果一类,长势甚好。他不由得想起那从顾城带回来的稚子,早年便被安宁置在庄子里好生教导,是个本性淳朴忠厚之人,知晓自己的家世之后也对他多有愧疚之意,自作奋勇成为愚庭门客之一,聪慧善战,一直梦想成为军中一员良将,为他效力。

    在他尚未离开安庄之前,也是颇擅长这些活计的,庄子里不少新品种都是那少年种来的。每每得了些最好的果子,便都送往了这里。

    梵晔不由得笑了笑,好好一大门派,却个个门人都使得一手好农活。便如阿宁这样的身家,也是通身穿戴如普通人家,无半点多余饰物,修身养性炼心,无量山独得其一。

    他早年从安宁口中或多或少听说过青衣侯的性子,知晓那人出身甚好,年轻时心高气傲,惯常不善于照顾自己,江湖历练几年也没磨走她几多小毛病。瞧着满山瓜果长势喜人,便知自安宁下山后又有人将自家子弟送上了山做了仆役的活计。他抿唇一笑,蜿然而上,眼见一座木屋搭盖在山顶之下,山腰之上,便站定,朝那屋子鞠了一躬,扬声道,“晚辈梵晔,拜见青衣侯。”

    山中似无人,没有应答。

    他也不急,掀摆在附近一山石上坐定,闭上了眼。

    这一坐,便是半夜。

    终于,那木屋里点起了灯。梵晔似有所觉般睁开眼,站起身来,朝灯处望去。

    木屋门被推开了,一个清瘦的身影被照得影影绰绰,那人抬起头来,目光轻飘飘地看了过来。

    倚靠着门,的确是个女子的身型,较其他更瘦削些,却有种难得一见的出尘风骨。她面容不算年轻了,眼尾隐有皱纹,但眼神却比刀刃更利更亮,倏忽间煞气袭人。穿着最为普通的麻布青衣草鞋,然而在这多有湿气的山中,她脚踩在松软泥土上却留不下丝毫足迹。如果不是那双眼睛过于锋利,她看上去完全不似身怀绝世武功的人,那位天下第一的青衣侯。

    女子瞧着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多有不快,淡淡道,“你便是那劳什子三皇子?来我这山野蛮荒之地有何贵干?”

    梵晔不急不缓,目光清亮,“晔此行前来,实属迫不得已。前辈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晔便不多说其他无用诳语——我来,是想请前辈下山一趟。”

    “哦?”青衣侯一贯是个气性大的,听到这话便怒从心起,反而笑了出来,目光如刀子割似的,“我自上山这十多年来便未曾再下去过,你这小儿好生狂妄,竟敢与我说这话,你当真以为你皇子之身,我便不敢动你吗?!”

    梵晔微微一笑,“不敢,前辈恕罪。此时,我却并非以三皇子之身来与您说话,而是……望您看在和阿宁多年师徒情分上,成全我们。”

    青衣侯眯起眼,“哦?你想求娶我徒儿?”

    “正是。”

    “有多想?”

    “胜于皇位。”

    她一愣,下意识便认为这只不过是男儿间惯会用的甜言蜜语,不由得脸色一冷,“你如何说我便要如何信?你当我久不曾下山,真不知世事?!”

    “不敢欺瞒,”梵晔双眼直视她,一错不错,“我知晓此趟前来若想夙愿成真,便无论如何说不得谎话——实话便是,阿宁一心都是天下和百姓,我虽是皇子之身,却无皇子之尊,这几年蹉跎时光,收益良多,却仍有一人求而不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青衣侯嘴角一扯,不置一语。

    梵晔拱手行了一礼,闭了闭眼,声音轻了下去,“我知在她心中,我永远比不得天下众生,亦甘愿为她所用,如她所想,去争那劳什子皇位。然我终究不是她所希翼的那人,万人之上,永世孤独。晔不过寻常凡人,有七情六欲,也希望有一人长情相守……不是别人,唯她而已。”

    青衣侯看着他,目光渐渐变得复杂。

    这话……和那人说过的多么相像。相似的身份,相似的世道,然而终究不是一类人。

    她从一开始,就看错了人,活在自己的迷梦里,直到梦醒,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而她的徒儿不同,她一直清醒,看得长远,却因为过于长远,而看不见身旁。

    她终于出声了,“你心中……当真是如此想的?我那徒儿,比那皇位还要重要?”

    梵晔毫无犹豫,“从来如此。”

    青衣侯短促笑了一声,“那你家族之仇呢?你如何报得?”

    梵晔微微一笑,“自是不假手他人。”

    “好个狡猾小子,既想要江山,也想要美人,天下怎会有如此好事,尽让你得了?”

    眼见青衣侯目中厉色再现,他知晓勾起了她心中往事,也不慌不忙道,“若她愿意,晔愿以最高位待之,再无她人。若她不愿……”

    他顿了一顿,青衣侯迫不及待问道,“且如何?”

    梵晔轻声道,“若她不愿——待一切尘埃落尽之时,我便随她而去,天涯海角,不负此生。”

    青衣侯一震。

    “好,好,好个随她而去,不负此生。”青衣侯扬声长笑,尽显快意,“她果真是个好的,就连这挑人的眼光,也胜过我百倍——好好好,小子,你且记得你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若他日你敢负她,令我徒儿落得一滴眼泪,上天入地,沙漠瀚海,我也不得放过你!”

    “前辈尽管放心,”梵晔微微笑道,“这辈子,下辈子,只有她舍我,从无我负她。”

    青衣侯怔愣良久,终低低叹道,“痴儿……”

    ……

    ……

    安宁公开招亲当天,庄子里挤满了前来赴约的青年才俊,个个仪表不凡,家世傲人,不乏王公将候之后。众人早就对妙风使之名有所耳闻,有的仰慕其风姿,有的则欲和安家结秦晋之好,有的则二者兼具。虽近年来知晓安宁身边有一青年时常陪伴,早先以为是其良人,然这招亲消息一出,便纷纷打破了众人的猜想。

    大堂内两侧坐满了前来求亲的各位郎君,安百川坐在上席,环顾四周,心中对女儿的魅力颇为自得。他虽知晓安宁此举为何意,但一看满堂才俊,皆各有所长,人品家世外貌出众者也有,一番调查后甚至他对其中几位颇为中意,若女儿能在此得一真正良人,从此不再对那人青眼有加,纵使那小子再如何多智近妖,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甚至是他有所亏欠的良缘之子……他仍然会助他青云直上,却决不会将阿宁许配于他。

    说到底,若不是看他用情至深,仅凭他那身世,便绝非良配。

    大厅里各人互相打听试探,一派其乐融融之象。安百川侧头望了一眼垂目端坐的安宁,思索片刻,仍低声道,“你真将他支出去了?”

    女儿有多么偏颇那小子他看在眼里,心里时常不忿,却无计可施。却说在这种紧要关头提出要招亲,他十分诧异,免不得仔细思前想后一番,才琢磨出是何用意。想明白后才慨叹,他这女儿着实心深似海,一举一动之前都已经将所有可能后果都推演了一次,怪不得那小子即使出身皇室,流着一半良缘的血,依旧被她在手心里握得牢牢的,明知被利用也心甘情愿。

    即便作为父亲,他也时常看不清阿宁究竟对那小子是否有意,若有情而更似无情。

    青衣女子闻此,不免微微笑了笑,眼眸弯起,眉尾笑意如露珠轻柔薄透,“自然如此。”

    安百川呵了一声,笑道,“好一手‘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我猜他早已收到消息了罢,却到今日都未曾行动,莫非是积攒着这些年的劲头,势必要一鸣惊人,拔得头筹?”

    安宁微微一笑。安百川却长叹道,“阿宁,当知人心不易,如水可涸,如木易折啊。”

    安宁敛眸轻笑,“父亲既然都猜了出来,他又如何不知这个道理?”

    顿了顿,声音变得端柔,“这些年来,您为我所受的,阿宁都看在眼里。只恨生逢乱世,难以尽全孝道,三番五次令您日夜操劳,至今难以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的体己人……实在愧对父亲教养。”

    安百川百感交集,“你是我女儿,何来说这些?……阿宁,能与你母亲相识,已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在见过她那样的人,心中便再也难容其他人罢了,我这辈子已然足够,这样过了也好。”

    安宁轻声叹息,却忽闻堂中传来异动,不免抬起头,望去——

    有人惊呼,“这、这是——”

    “青衣侯?!”

    “她竟下山了?!”

    削瘦的秀丽女子迈过中堂,一步一步朝这里而来,目光如刀削雪亮。她虽已然不年轻,双颊微微凹陷,两鬓略有华发,然无一人敢有所轻视,皆站了起来,惊愣在原地。

    武功天下第一的青衣侯,已数十年不曾下山,几乎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却有无数后生听闻她的传说长大,敬为前辈。世人都道青衣侯历此劫难,堪破情障,又退出江湖,定是要在无量山上了此余生,就连爱徒招亲也不曾应邀前来恭贺,没想到……

    是谁有此能耐,竟真的令青衣侯都赏脸赴宴?

    众人的目光从女子冷然的面上移过,定在随她而来的青年身上,倏然倒吸一口气——

    ……云卿公子?莫非……

    黑衣青年眉目如画,丰神俊朗,形容清贵难言,几乎将满堂照亮。他含着笑意施施而行,在堂上站定,抬起手来,躬身行礼,眼眸如暖风初雨,蕴有明珠光辉,凝视堂上的青衣女子,缓缓开口,声音清朗悠扬,“晚辈梵晔,听闻妙风使欲招夫郎,特意前来求娶,只愿你心如我心,白首不相离。”

    满席皆震。

    梵晔?那他岂不是——

    众人还未从这云卿公子的真实身份里回过神来,就听青衣侯冷哼一声,轻瞥了他一眼,甩袖道,“这小子是个有本事的,阿宁,你若喜欢,谁敢有异议,师傅替你摆平。你若不喜欢……”

    她眯起了眼,某种锐气尽显,“管他之前如何巧言令色,我自将他送得远远的,决计不再来烦你。”

    这等威胁,梵晔也只是轻声一笑,面不改色,依旧眉目俊雅温润如玉。

    安百川扶额,实在没想到他会有此一招。失策,着实失策。

    青衣女子闻言,缓缓从席上站了出来,望向堂中负手的黑衣青年,静默片刻,在男子手指渐紧,青衣侯挑眉之时,缓缓开口,似含有了然笑意——

    “阿宁……自是喜欢的。”

    青年呼吸一窒,刹那间双目中溢满星光璀璨,明亮夺目。可他知晓此地不便多说,硬生生忍下满腹激动和情意,脚步轻盈地走到空座边坐下,唇角尤有散不去笑意。

    安百川望见了,不由得忿然,暗道:好个阴险之徒,也不知他是用何法子居然将阿宁的师傅请下了山,为其助阵,就冲青衣侯的面子,这满堂人物再如何热切想与他结亲,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将安宁拱手让人还得出言恭贺于他。

    心思险恶,实在险恶!

    青衣侯听此,微微颔首,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冷声道,“既是如此,安盟主,想必不介意老身腆着脸在此地凑一口热茶吧?”

    青衣侯的脾气和她所练的武功一般刚烈,他自是没有异议,苦笑道,“不敢不敢,青衣侯赏脸小女喜宴,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脸面,不如上座,您师徒二人久未见面,想必有许多话要说。”

    青衣侯看了徒儿一眼,不冷不热回了一句,“她既然敢将这小子送到我这里,要说的便也通过这小子的巧舌说完了。山下诸多吵闹,我喝了这盏茶就走,不必相送。”

    安百川只好拱手,让上了庄里最好的茶。

    青衣侯说完顿了顿,沉思片刻,又轻飘飘道,“不日便到秋分了。”

    众人还一头雾水,就看安宁抿唇一笑,回道,“知道了,师傅。”

    青衣侯这才满意地接过茶,敛袖悠然坐下,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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