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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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确定要带走她吗?”

    签署无责任协议时, 院长忽然这么问了一句。

    赫尔曼握着笔的手一顿,他抬头看着面容苍老的院长, 从那双被垂下的褶子几乎要掩盖住的眼睛里看出了某种意味深长的光, 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回答, “是的。”

    院长打量这个前途无限的年轻人,从他考究的着装,握笔的方式到严肃的姿态,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很奇异的笑容,“好的……探长,我恐怕她是最后一次回到这儿了……请记得,您只有一年时间。”

    赫尔曼将协议交给他,同时抓住了某个不符合事实的字眼,“一年?”

    协议上只说是一个月的时间。他的确需要她的一些帮助,可为期是一个月而已。

    上级下达的命令很紧迫, 要求他必须在一周内破案。一般而言他接手的案子不需要那么久, 可他认为这件案子不同……这不仅仅是抓捕凶手的问题而已——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

    ——“The AngelofDeathismentioned, takingallthedarktothe light.”

    ——死亡天使将临, 黑暗将至。

    这是约翰·福特被抓捕后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从这句话里嗅出了某种阴谋的味道。

    赫尔曼抬起头,语气平静,“您知道是谁将她关在了这里?”

    他可不信她这样的人会心甘情愿地走进疯人院。

    “噢,格林探长,你应该相信我说的话——她自己把‘她’关在了这儿,”院长嘶嘶地笑了,“只是很可惜,期限马上就要到了。”

    “我已经活得够久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可您需要记得一件事儿——”

    “——别相信她。”

    这是院长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他就带着安琪拉离开了贝德莱姆,任由那座被“怪异”和“恐怖”名声充斥的疯人院渐渐被淹没在身后的荒芜和杂草之中。

    而第二天,他就听闻了院长病逝的消息——在睡梦中去了,很平静安详。法医告诉他,他身患肺癌多时,如今这样已经是最没有痛苦的结局。

    实在是太过巧合了,不是么?就在她离开的后一天。

    赫尔曼将她安排在了一位旧人曾经的家中。那位朋友带着妻子去了大洋彼岸的美国定居,临走前请求他买下这间位于伦敦东区的房子。他答应了下来,妥善地处理好了旧物,偶尔办案需要的时候会在那里住一两天,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他走之前安排了两位警卫守在屋外,刚抬脚要离开,就听见她的声音响起在身后——

    “我亲爱的探长,”依旧是甜腻轻柔的嗓音,带着蜂蜜般的香气,“你将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就不怕我逃走了吗?”

    赫尔曼顿住脚步,没有回头,“我恐怕您现在还没有这样的能力。”

    说完,他再不理会,离开了这个地方。

    安琪拉倚在门上,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她很久,都没有遇到过这么有趣的男人了。似乎……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呢。

    ……

    第二天早上,赫尔曼一大早就敲响了房门。

    警卫轮了两个班,面露疲色。他朝对方颔首致礼,警卫汇报她一整晚都没有出门,房子里也没有发出任何异常声响。赫尔曼并没有为此放松警惕,富有韵律的“咚咚咚”三声后,大门被打开了。

    她还穿着昨天那身宽松的长袍,就连头发依然披散着,仿佛一整天她都一动不动地端坐着,看上去和刚出贝德莱姆时一模一样。

    “您来得可真早,探长先生,”安琪拉对他露出微笑,她的脸背对着晨光,“我一整晚都没有合上眼,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如果您是想要问我的话。”

    赫尔曼面色丝毫未动,他考虑了一会儿,才正视她的目光开口道,“先同我去一个地方,伍德小姐。”

    “噢,请叫我安琪拉。”她放轻了声音,“毕竟……我们会待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不是吗?”

    赫尔曼作出请的手势,“随我来,伍德小姐。”

    安琪拉微微挑眉,对这个男人磐石般不动摇恪守礼节的行为毫不惊讶,她率先下了楼,走在他的前面,仿佛没有注意到对方鹰一般敏锐犀利的视线定在她身后,只是步伐轻快,一头浓密柔软的棕发在她富有节奏宛如舞步的动作下轻盈摆动,他迎着阳光,听见她甜腻动人的声音响起——

    “既然您想请我帮忙,那么公平起见——我们来打个赌,如何,探长先生?”

    赫尔曼沉思的目光移到她的身前,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兴趣,“您想赌什么?”

    “唔……”她似乎在思考。这个漫长的停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的目光刚刚收回,猝不及防她忽然转过身来,正撞上她弯起的双眼。

    “我们来打赌——”她蜜黄色的眼睛深不见底,即使弧度弥漫着笑意,嘴唇上扬,可他一眼就那笑容并非真心实意,“——就赌……”

    “……我会俘获您的灵魂——在我离开‘这里’之前。”

    他的灵魂?

    什么样的人才会对他的灵魂感兴趣?

    赫尔曼直视她的双眼,目光深邃。

    安琪拉以为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必定会被她的语气激起反应,可出乎意料的是,他拒绝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这毫无意义。”赫尔曼·格林声音冷淡极了。

    安琪拉歪了歪头,皱起了细细的眉毛,似乎对他的回答很不满,“噢……亲爱的赫尔曼,这很有意义——对我来说,您瞧,就连一个赌约都不愿意,多不公平啊。我不如现在就回到贝德莱姆去——”她停了一停,微弯的眼眸猛然深了下去,像蛇一样嘶嘶注视着他,声音低得如同喃喃而语,“……现在,可没人管得住我了。”

    赫尔曼看着她,半晌。

    “期限是?”他开口。

    安琪拉甜蜜地笑了,“瞧,不论您多么不愿意,最终仍然妥协了不是吗?……让我想想——不如就定在……一年之内?”

    “那您需要努力,”赫尔曼表情没什么波动,“在您之前,很多人都失败了。”

    稍稍打听打听就会知道,赫尔曼·格林在伦敦社交圈的名声——没有贬义,大多数人都会对这个年轻并且能干的探长称赞有加,自他任职以来破获了不少轰动日不落帝国的大案子,可以称得上是苏格兰场的大红人,前途无限,而且极受各类报纸新闻版面的欢迎——不过与他事业上成就相齐名的则是他对家庭上的过于冷淡和疏忽。

    三十一岁,还很年轻,并且英俊,事业有成,家世富裕,性格沉稳,彬彬有礼……他曾被各种官方报纸称为“伦敦淑女最想嫁的五位未婚男士之一”,他拥有很多吸引淑女名媛的特质,即使他每天接触到的死人比活人还多,仍然有众多女士想要攻克这个诱人而且奖励丰富的难关……但无一例外,至今为止,她们都失败了。

    她们甚至埋怨——而且允许报纸上刊登她们的原话:“他固执得像头牛,也许一个死人比外面都要有吸引力——对他而言,他应该娶事业为妻。”

    也许这话言过其实了一些,可迄今为止赫尔曼·格林,苏格兰场的高级探长,迄今为止,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表示出特殊的兴趣,她们形容他为“一杯黑咖啡”,又苦又涩,闻着醇厚香浓,却难以下咽。

    关于这些消息,安琪拉昨晚就已经有所了解——从那些警卫的口中。这对她来说并不难。

    “恶魔的饮料,”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眼睛愈发亮了,“噢~我喜欢这个称呼,它很恰当。”

    赫尔曼顿住脚步,“我们到了。”

    安琪拉抬头一看,是一间成衣铺。她挑了挑眉,露出一丝惊讶,“我以为您对这些都不在乎。”

    这件案子受到很多官方和非官方人士的关注,可以说几乎每一点进展都会用书面的方式递交到一些人的桌子上。他不想明天的书信里会出现“形容邋遢”,“贫穷的姑娘”,“身份不明”这样的字眼,会给他带来很多可以想象得到的麻烦。他已经给她安排了一个合适的身份,一位新助手。虽然可能会让很多人大吃一惊——毕竟他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但目前为止只有这个身份最合适。

    他身份特殊,平日所接触到的除了死者皆非富即贵。他得让她看上去更光鲜体面一些。

    赫尔曼上前一步打开了门,面色平静,“请进,伍德小姐。”

    安琪拉耸了耸肩,对他的固执毫不惊讶,她没多少负担心理地走进了成衣店,五十多岁的老板迎了上来,先是礼貌地问候了她,然后对赫尔曼说道,“欢迎,格林探长,这次您来是为了……”

    “请为她拿来一套合适的裙子,尽快。”他说。

    老板打量了一下安琪拉,露出笑容,“这没什么难的,正好露娜新做了一件漂亮的裙子,我想应该很能衬托这位女士……稍等,我立刻就来。”

    安琪拉扫视一圈,没有露出女人们来这里时常有的惊讶和赞叹,她看上去对挂着的漂亮裙子和首饰毫不在意,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放到了他身上,“您认识老板……常来?”

    赫尔曼没有看她,知道她想说什么,只回了一句,“两年前帮助他的弟弟解决了一个案子。”

    “唔……帮忙摆脱了凶杀嫌疑?”安琪拉没什么诚意地猜测。

    “不,”赫尔曼回答,“帮忙定罪了他。”

    “啧。”她只发出了这样意味不明的一声。

    “您该进去了,”赫尔曼看到老板拿出了一套黑色裙子,淡淡道。

    “好吧,听您的,”安琪拉语气暧昧,走之前还朝他比了一个飞吻,“待会儿见,探长先生。”

    赫尔曼·格林站在原地等候,五分钟后,有人撩开帘子走了出来。他抬起眼,眼神微顿。

    安琪拉戴着时下流行的黑色蕾丝无边帽,遮住了小半边脸,露出弧度优雅迷人的下颔和丰满如花的嫣红嘴唇。她身形削瘦,因此纯黑色天鹅绒收腰长裙极好地衬托出了她的修长身材,露出笔直的锁骨和一片雪白肌肤。她还戴上了洁白的长手套,看上去就像一朵危险甜美而沾满蜂蜜香味儿的黑色大丽花。

    她站在门边,见他望过来,微微蹲身,朝他行了一个淑女礼,嘴唇弯起,隐隐可见蕾丝后蜜黄色的双眼,“早上好,格林先生。”

    赫尔曼顿了顿。

    他转头告诉老板,“我们要去的地方不需要容易弄脏的东西。”他指的是手套。

    她看上去像是要参加晚宴,而不是去凶案现场。

    老板原本充满赞叹的目光失望的黯淡下来,他有些忐忑地询问,“那……需要再换一套吗?”

    赫尔曼沉默了几秒。

    “不必。”

    安琪拉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在二人的视线投来时,她姿态优雅地将白手套慢慢脱了下来,递给老板,露出一个甜美迷人的微笑,“您是一个出色的艺术家,我很喜欢。”

    老板愣了一下,他看向安琪拉的目光有些些微的不同,正欲说些什么,就被赫尔曼打断了,“——马上会有人将报酬送过来。伍德小姐,请。”

    她只好遗憾地顺着赫尔曼的手势走出了成衣铺的门。赫尔曼跟了上去,探究的目光落到她的侧脸上。

    “您在瞧什么?”安琪拉笑眯眯地说,“——当然了,我很欢迎您继续这么做,请别误会。”

    他收回目光,直视前方,表情肃穆,“您具有淑女该有的礼仪,可据我所知,您在贝德莱姆待了三年,而在此之前则查不到更多有关的信息。”

    “感谢夸奖,”安琪拉轻笑,“这么说目前为止,我对您而言就是一个谜?……您不觉得解谜的过程一向充满了刺激和新鲜感吗?——请不要破坏它,直到您得到答案。”

    她换上了新衣服,原本还有些纯真的气质彻底被改变。她像一个变色龙,能够完美适应环境的变化,而如今在他眼里她和以往所有见过的名媛淑女形象所重合,姿态高雅,气质迷人——只除了她嘴里所说的话。

    他是具有正常审美的人,这就是意味着大部分的审美观都和他一样。在去往现场的一路上都不断有人投来赞赏的目光给旁边这位女士,而她十分享受这种带着褒奖意味的注视,面带笑容,眼神蛊惑。仿佛她天生就擅长做这个。

    而现在,她就正在对他做这个。

    赫尔曼·格林探长,不就是最爱解谜和寻找真相吗?

    见他保持沉默,安琪拉挑了挑眉,“我们要去哪儿呢?”

    “伦敦东区。”对于正常的问题他并不吝啬答案。

    东区?安琪拉啧了一声。对于常人而言那可不算是一个好地方,那里是著名的移民集散地,远从俄罗斯和东欧来的数万移民定居在此。而由于大多人收入微薄,街头上流落着无家可归的流氓与拉客的娼-妓,贫穷与罪恶成为人们对这里根深蒂固的印象。

    “好地方,”安琪拉说,“我已经闻到我喜欢的味道了。”

    她向来喜欢用嗅觉形容某种东西,赫尔曼已经见怪不怪。他领着安琪拉进入一所被警察包围的公寓,这里算是东区最古老的建筑物之一,买不起城区其他地域的房子却仍有一些积蓄的人会选择住在这儿。而这件案子之所以引起轰动逼迫上层命令他尽早破案的原因,就是因为被害人与众不同的身份——曾经的诺曼底公国贵族的后裔。

    当然,这个头衔如今并没有多少含金量,甚至一度被人称为“强盗”。但其先祖作为“诺曼征服”的参与者,这个名字仍然有一些分量,更别提这家的主人和政府一些要职官员有交情。虽然光辉不复,但贵族后裔的死亡往往很容易引起人们的对一个时代的缅怀和舆论。上司则很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况发生。

    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他也不会需要她的帮助。一个比凶手更危险的异端存在。

    在走廊上,少女就表现出了某种躁动兴奋。他看见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那双蜜黄色的眼睛里隐隐有可怕的光,她血红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无声地吸气再吸气,似乎闻到了一种她完全无法拒绝的味道。

    赫尔曼将一切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对守在门口的警察点了点,对方按下了门把——

    “啊……”安琪拉满目赞叹,“瞧,一场无法复制的艺术杰作。”

    屋子里光线充足,很轻易就能看到一切情景——布置得精巧的客厅,火炉已然完全熄灭。正对着壁炉的沙发上躺着一个年轻女人,双眼微闭似乎已经睡去,但眼皮却塌了下去,血丝密布。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其他伤痕,只除了她的嘴:一个可怖的,巨大的黑洞,嘴角全部被蛮横撕裂,血肉模糊,形成了一道上扬的弧线,让她看上去似乎露出了充满血腥意味的微笑。可她的嘴里空荡荡的——她被人拔去了舌头,断裂的舌根堵塞在喉管里。这种死法的恐怖和表情的平静形成巨大反差,让人看上一眼都毛骨悚然,宛如噩梦来袭。

    屋子里还有三具尸体,中年男子,两位老人。每一具的死法都和她一模一样。没有伤痕,闭着眼睛,舌头被拔走,嘴角被撕开仿佛在微笑。

    而她站在门口,毫无惊讶和恐惧,就像在看一场充满观赏性的戏剧,双眼发光,兴味盎然。

    “‘你无法控诉我的罪行’,”赫尔曼一字一句念出了她曾经说的话,指着女人的尸体,盯着她不放过丝毫异常,“——所以她们被拔去了舌头。”

    “‘但你的快乐永不停止’”。所以死后他们也在微笑。

    “‘你看见了我所犯下的恶’。”他检查过,他们闭着眼,可他们的眼睛也被挖去了——这样就不会再看见凶手的脸。

    “‘你的灵魂随我一同离开’。”宛如恶魔的行径,充满对神的亵渎,以及彻底的死亡。

    赫尔曼看着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右眼,仅剩的那只眼睛盯着她,沉声开口,“那么这个……又代表了什么?”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对应上了死者的状况——这才是让他下定决心带她离开贝德莱姆的意义。

    安琪拉缓缓露出一个甜腻的微笑。

    “哦,亲爱的赫尔曼,”她总是用这种宛如情人亲密的语气呼唤他,让这恐怖怪异的凶案现场蒙上了一层昏暗和暧昧,“难道你没有发现……这里少了点什么吗?”

    赫尔曼立刻转头,打量一圈,最初来到这里就出现过的那点违和感渐渐变成了一种更合理的推测。他眉头紧皱,灰色的眼睛亮得惊人,“还有一个人……有一个人没有死——她不见了。”

    这里有四具尸体,女人,男人,老年男性,老年女性……这样的组合家家户户都很常见,只除了一点。

    ……孩子呢?

    那个被女人男人抚养的,被祖父祖母所疼爱的……孩子呢?

    赫尔曼立刻走出屋子,对警察下令,“有一个孩子失踪了,立刻打听她的模样,她可能还活着……立刻找到她!现在,马上去!——”

    屋内变得安静下来,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门口。

    安琪拉缓缓捂住了自己的右眼,蜜黄色的眼珠幽暗,轻柔地开口,“我‘看’见你了,老朋友。”

    来得……可比预料中晚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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