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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不如婚去69爱深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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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如婚去》朵滢然

    69、爱深缘浅

    孙箐关好卧室的门, 嗤笑一声:“切!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开业典礼, 电视台、新消息报都报道了, 恐怕Q市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我安排了人跟踪你,从画廊一路跟到这儿。”

    换汤不换药的招数, 孙箐确是得了甄诚的真传。

    鹿尘提醒自己冷静以对, 遂定了定神, 问:“甄诚的案子你们上-诉结果不理想,对吧?”

    “如你所愿——驳回上-诉, 维持原-判。”孙箐面色一变, “怎么?你认为我大清早登门拜访,就是为了打击报复?呵呵, 不好意思, 你理解错了。”

    “你不会是来告诉我甄诚的判决结果吧?”鹿尘说, “如果是这样,那我知道了, 谢谢你专程跑一趟。”

    孙箐眼中毫无情感色彩, 打量着房间内的布局和陈设, 半晌又开口道:“当然不是!”

    鹿尘的耐心渐渐消耗殆尽, 满心不快悄然溢到嗓子眼,即将化作怒吼脱口而出了。

    “今天是云溪和我举行婚礼的日子, 我俩没有发请柬给你, 希望你有点自知之明, 该回哪儿回哪儿去!”

    “急眼了?不用, 犯不着。”孙箐索性往后退一步, 倚在门框上,“刚开始和你打交道,甄诚就提醒过我,别太小看你,可我不信,这不,吃大亏了。说句心里话,我挺佩服你这种有勇有谋不要命的劲头——你用自个儿做饵,诱使甄诚上钩,更引得他深藏不露的亲爸给他疏通关系,结果呢?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钱花了,人却没捞出来。”

    鹿尘淡然笑道:“限制人身自由的非法拘禁,故意伤害致人重伤,法律必然要制裁他。”

    “够了!睁眼说瞎话不累吗?”孙箐吼道,“要不是你设好了局,甄诚会栽得这么惨??”

    “我没有编造谎言的必要。”鹿尘目光凛冽,“孙箐,你想尝尝头撞在墙上二十多次的滋味吗?如果想,我可以帮你体验一下我当时的感觉,顺便也可以在你的后脑勺留下永远长不出头发的疤痕!”

    孙箐吃了瘪,脸上一副怏怏不安的神情。

    “你受伤是假装的啊!前天我去探视,甄诚反复跟我强调,要我当面拆穿……”

    鹿尘转过身,将后脑勺展示给孙箐看,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她已经转回原处。

    “你觉得,一个希望在婚礼上做到尽善尽美的新娘子,会故意贴个假伤疤,博得众人关注和怜悯吗?孙箐,醒醒吧,甄诚的话你也信?他在我面前说过不止一回,你和他只是金钱往来的合作关系,至于你是否动了真心,他从来不去想、更不会在乎。”

    “我……”孙箐试图转移话题,“好吧,不说甄诚了,咱们谈谈其他的。”

    鹿尘摇头:“你我之间,无话可聊。”

    “你看你,性子那么急干嘛?”孙箐故作神秘,挤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我想好好给你讲讲,我在法国和云溪一起度过的那两年快乐时光……”

    “我都知道,他对我毫无隐瞒。”鹿尘语气坚决,“请你离开,别在这儿继续浪费口舌。”

    “云溪他对我成见很深,又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他看到的那个法国人,是我在珠宝公司打工时的上司,我跟法国人除了工作,没有任何瓜葛。”孙箐絮絮叨叨不停地说,“那次吵架吵得很凶,我一气之下搬走了,过了半个月再回去找云溪,发现他已经回国……”

    “就此打住——你请回吧!”鹿尘下了逐客令。

    “哟,话不投机半句多,真是不给面子!”孙箐阴阳怪气地说,“你们结你们的婚,我到处参观一下取取经,保不齐过三五天我也凑热闹结个婚什么的,又不会妨碍到谁,你管的够宽啊?”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鹿尘一个箭步上前,推开堵住门的孙箐,迅速拉开门,朝客厅喊:“我的姐姐们,有人故意捣乱,你们快来帮帮我——”

    睡得迷迷瞪瞪的伴娘们一跃而起,迎着鹿尘的声音冲了过来。

    “谁?谁敢欺负我们小鹿?!”

    孙箐见形势不利,连忙谎称自己是婚庆公司的化妆师,天没亮就上门,是来给新娘化妆的。

    跟鹿尘关系最为亲近的一位伴娘,曾与真正的化妆师有过两面之缘,她盯着孙箐端详一番,立即否定道:“给小鹿化妆的那个妹子,刚刚连轴转参加完好几场室外婚礼,脸都晒伤了。你的皮肤保养的这么好,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孙箐双手护在身前,唯恐伴娘们动手开揍,“也许是我走错片场了,你们千万别激动……”

    “刚才是谁开的门?”鹿尘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唔……是我,对不起……”

    当年和鹿尘一起泡图书馆自习室复习考研的女同学,于人群中举起手,悻悻地承认错误。

    “算了,你酒还没醒,肯定是看错了。”鹿尘望望墙上时钟,说,“马上四点半了,咱们抓紧时间,婚庆公司的人应该会提前到。”

    伴娘们得令似的依次洗漱,有条不紊地开始做婚礼前的准备工作。

    鹿尘转头,瞥一眼原地呆立不动的孙箐,“你怎么还不走?”

    “你真的不打算邀请我参加你们的婚礼吗?好歹我也是云溪的前女友,算是男方家的亲友……”

    孙箐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睛里却透着不甘心不死心的意味。

    从小到大,鹿尘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见识过各种偷奸耍滑的伎俩,孙箐跟甄诚这样的家伙,也称得上奇葩中的极品、无-耻之徒里的战斗机——看来,不动用武力解决,孙箐势必赖着不肯走了。

    “行,那我送送你!”

    鹿尘重复了庆功酒会上对决的标准手势,反剪了孙箐的双臂,连拖带拽地将孙箐直接撵出了门外。

    防盗门关紧后,孙箐仍然守在门口,先是砸门大喊大叫一通,而后极其扰民地用手机外放播起了音乐,引得对门邻居出来查看。孙箐干脆借机装疯卖傻,中-伤-抹-黑鹿尘是抢她男朋友的贱-女人,还说他们修成正果是绝对不可能的,想都别想……

    这个女人,存心捣乱!

    鹿尘再次开了门,一把揪住孙箐的衣服,把她拽回屋子。

    行云流水地完成了一系列动作,鹿尘冲对门邻居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抱歉,打搅您休息了,这位是我朋友,她脑子不太灵光,请您多多担待!”

    对门邻居半信半疑地眨眨眼睛,转身进家,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鹿尘回头,怒瞪一脸得意的孙箐,“既然你存心不让我好过,那我也不会再跟你客气了!”

    “想得美!你以为你们能顺顺利利地结婚,呸!”孙箐一点不顾形象,泼妇般的大吼,“鹿尘,你也别忙着化妆换婚纱了!你知道吗?萧云溪他们几个凶多吉少,不但不能来迎娶新娘,而且小命难保——”

    “你疯了吗?”鹿尘连忙拿起手机,要拨电话过去询问情况。

    “别给他打了,封闭的房间煤气泄漏,电话一响所有人都得玩完!”孙箐大力打落鹿尘的手机,冷笑地说,“你仔细考虑清楚,这个节骨眼,是该拨119还是110?”

    -

    秋与冬交汇之际,Q市的天气很怪,白天还是晴空万里,一入夜,狂风阵阵,卷起灰黑色的云朵,笼罩在整座城市的上空。

    宋锴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推开画廊的大门,走了进来。

    他看得很清楚,画廊转角的最深处,休息室门缝透出一线暖暖的浅黄光芒。

    员工小张向宋锴汇报,说鹿尘下班之后没多久又回来了,而且一直待在休息室里,连晚饭都没吃。

    夜深人静,恐怕也只有他还愿意回到画廊值班吧。而她,肯定是遇见了烦心事,所以不愿回家。

    每当这个时候,他应该安静地陪伴她左右才好。但是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迫在眉睫,必须要做个决定了。

    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宋锴格外依恋鹿尘。

    他对她,和对其他女性同事、女性朋友是绝对不同的。

    按常理判断,既然N市那份工作高薪又稳定,宋锴没必要辞了职,大老远跑到Q市帮鹿尘打理画廊,因为他劳心费力地忙活半天,终究是个门外汉。

    很多业内的同行,都无法理解宋锴的举动,却悄悄在背后不断的议论,猜测着这家伙是不是想在萧云溪做巡展期间,乘虚而入插足别人的感情。

    还有人说,宋锴除了钱,什么都缺,所以才以忙碌工作为借口来找点乐子填补乏味的现实生活。

    最热闹的一条议论是:宋锴觊觎鹿尘很久了。

    大家都说,他爱得疯狂,爱得无望而偏执,甚至不在乎女方是否有了未婚夫。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鹿尘,宋锴就心动了。

    当时的鹿尘,心中最惦记的人是他的哥哥宋铄。宋锴知道,和哥哥相比,自己无论从样貌还是才华,一辈子都要望其项背。但是,每次面对鹿尘,他想要心思不生波动,是无论如何办不到的。

    宿命却往往于后知后觉中捉弄人。爱,抑或不爱,不是谁说一句话就能作数。

    鹿尘只身去往木岭镇,一去就是两年。宋锴想过抛下一切和她一起,但最终挨不过父母苦苦哀求,极不情愿地放弃了,留在N市做了个中规中矩的上班族。

    宋锴始终抱着一线希望,想着鹿尘总有一天会回到身边,到那时,哥哥突然离世带给鹿尘的伤痛得以抚平,他才好光明正大地追求她。

    但命运最爱捉弄人,半路杀出个才华横溢的萧云溪,横在了鹿尘和宋锴之间,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幸福,从来都是简单而美好的,可惜他不是她心里那个对的人。

    宋锴轻轻推开门:“怎么没回家?”

    鹿尘没有抬头,幽幽灯光中,她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唔,临时想起明天要谈的两份合同有些细节要修正……”

    “那些都不重要了,让别人替你去做。”

    她转过脸,眸中充满疑问,“为什么?市场部又招新人了吗?”

    “这个,才是你今后要走的路——”他对她扬了扬手中厚厚一沓文件,“小鹿,看看,你的母校今年联合国外名校做的CFA培养计划,我认为你有能力考上!”

    “出国??”

    “对啊,你不是经常说,学习是惟一的出路嘛。”宋锴缓缓走过来。

    鹿尘一副恍如隔世的神情,“结婚之后,我要减少工作量,留在Q市陪云溪。然后,趁年轻和他生个宝宝……”

    “不是还没结嘛,当然是事业为重。”

    宋锴将资料放在桌上,一双手轻放在鹿尘肩头,见她走神,便渐渐加大了手下的力度。

    “小鹿,你听我说,这次机会非常难得。单凭CFA证书的含金量,就足以让咱们前仆后继了,不是么?”

    鹿尘面色淡淡的:“宋锴,我不想去。”

    “我可以给你留够考虑的时间,但不是让你考虑拒绝的借口。”

    “你从老家赶过来帮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了……其他的事,让我自己做决定吧!”鹿尘的声音微微颤抖。

    宋锴忍住了心底少许的失落,踱至鹿尘正对面,“小鹿,我记得你曾说要在25岁之前完成读研或者考证的目标,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我没忘,可是……”

    “没什么可是——”宋锴态度强硬而坚决,“现在不是我替你做的决定,是你必须要走这条路!”

    鹿尘拂落案上的文件,倔强地抗议:“不!现在这种局面,我哪儿有心情出国深造!”

    宋锴逼近她,重重握住她的手腕,说:“小鹿,为你自己打算一下,你不是为别人而活的!”

    “我不想出国……真的不想……你放开我……”

    鹿尘想转身逃开,却一个趔趄,跌入宋锴的怀中。

    他将她钳制在臂弯里,语气严厉地反问:“你清楚你自己吗?时间不能倒退,人生无法重来。25岁只有一次,你是愿意结婚生子从此做个家庭主妇?还是愿意专注于事业再创佳绩?想明白了再回答——”

    她试图挣脱他,“宋锴,你弄疼我了!”

    他却不愿轻易松手,目光始终停留在她嘴角那颗调皮的小黑痣上。真想就此吻上去,却又担心这一吻过于唐突,最后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我刚才说了,给你足够的时间去考虑怎么去面对新的挑战。画廊不是你的事业,由始至终都不是!”他松开臂弯,轻声说道。

    “宋锴,你不知道我今儿下午都经历了什么鬼事情……如果我现在就讲给你听,你可不可以别再逼我立刻做决定?”

    她突然哽咽了,两行清泪落下。

    他微怔,想抬手帮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滴,又忍住了,“什么事?”

    “这件事,除了你,我不知道该和谁说……”

    “好了,好了。有我在,一切都不是难题。”宋锴轻轻拍着鹿尘后背,语气温柔,就像是哄一个身心脆弱的病人。

    她一哭,他的心全乱了。

    不用问也知道,罪魁祸首一定是那个该死的萧云溪,怎么舍得让如此深爱他的女人哭??他凭什么让我的小鹿哭!!凭什么??

    宋锴恨恨地想着,一边安抚伤心落泪的鹿尘,“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愿意做你的听众。”

    鹿尘吸吸鼻子,站得离宋锴远了一些:“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咱俩多少年的交情了!有什么不愉快,说出来心里自然就舒服了。”

    “他一大早给我发信息,说今天巡展回来,正好到新房一聚,我下午采购完东西直接去了。本想着做顿丰盛的晚餐好好犒劳他一下,可是……”

    -

    因为孙箐大肆破坏,萧云溪在婚礼前一晚煤气中毒送医急救,导致婚礼不得不再次推迟。

    鹿尘安慰他说没关系,也退掉了预定好的机票和蜜月酒店。虽然嘴上不说,她心里却一直闷闷不乐。

    不过行动上,她始终坚持陪伴他身边,直至他康复出院,重新投入工作才放下心。

    过分压抑自己的真实需求,最后五内俱伤——鹿尘就是这样一个人,由涉世之初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到现在这样的内敛克制,时间真的改变了她很多。

    所以,只要是分内的事,不管愿不愿意、高不高兴,每一件她都会做到最好。

    就连画廊和新房的装修任务,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她一手打理的。

    在鹿尘看来,萧云溪是个为艺术如痴如狂的人,事业应该摆在第一位,所以她愿意多承担一些琐事。

    这套新房,是萧云溪早就买好了做婚房的,复式结构,宽敞明亮,却由于各种繁杂事务耽搁,两人迟迟没有搬进来住。

    推开新房大门的刹那,迎面扑来了一股冷寂的气息。

    鹿尘稍稍迟疑,但还是走了进去。

    虽然有钟点工定期来做保洁维护,但因尚未入住,整栋房子十分缺乏暖暖的人气,愈发显得阴冷。她上楼换了一身家居便服,快速地梳洗一下,便进到厨房里。

    轻抚大理石材质的料理台面,再望望满厨房的高档炊具餐具,鹿尘却想起了与萧云溪在木岭镇时开伙的场景。

    木岭镇电压不稳,用电受到严格限制,一旦超过电路负荷,保险就会自动跳闸。他俩又不会生炉子,每次赶上停电,做饭只能搬个酒精炉出来,火苗虽小,但等待的过程是无比美好的。

    断电的日子,煮一包速食面,也能从中吃出来米其林大餐的味道。

    尤其是到了呵口气都能结成冰碴的冬日,屋里没有暖气,她披着他宽大的羽绒服,仿佛偎进他的怀里一样,静静等待着锅里的水沸腾。时间已经流连不前了,漫长而悠远,那种感觉,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那么久。

    两人眼神交会,一等一的甜蜜,几乎拧得出糖水。

    可是,到底还是渐渐淡下来。

    总是期盼着爱情能够日久弥新,却不知不觉地疏忽了别离带来的隔阂。渐渐的,再浓烈的感情也会被时光冲淡,被两人之间不可契合的差距拉得越来越远。

    鹿尘轻声笑了,笑声在偌大的厨房里回荡,很快消散开去。

    她独自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竟不觉得时间已然流逝。

    等再次抬起头来,厨房里的静音挂钟的显示屏上,时间已经过了下午六点。

    灶台上,慢火煨着的山药排骨汤在砂锅里,发出微微的“咕嘟咕嘟”的翻滚声。蒸锅里是他最爱吃的清蒸鲈鱼,已经上了气,滴上豉油继续蒸五分钟即可出锅。素菜的原料已经洗净焯水,只待他一进门就可以洒入酱料上桌了。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饭菜清香,这是属于柴米油盐的幸福。

    鹿尘深吸一口气,惬意地笑笑,而后转到水槽一侧,认认真真地用祛味洗手液将手上的粘腻感觉冲洗干净,而后摘下围裙。

    云溪快到了吧?是时候换身衣服了——

    她匆匆走出厨房,回到楼上储物室,拉开了衣帽间的门。盯着按季节和颜色摆放的衣衫裤裙,她头疼了片刻,终于还是选择了一件极其正式的晚装。

    酒红色真丝质地深V领晚礼服,裙摆是长长的曳地拖尾款式,高高的腰线,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纤细却比例均匀的身材。镜中人瞬间褪去了平凡和青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愈显明艳照人。

    她转了个圈,前后左右都照了照,有看看自己终于长到齐耳的短发,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

    对,戴上订婚时云溪送的那套定制饰品才完美!

    鹿尘移步梳妆台,输入六位密码,解锁后,打开了位于正中间的抽屉。

    里面满满当当的首饰,分门别类收纳整齐,都是萧云溪为她准备的,她却没机会佩戴。今天正好派的上用场,希望他看见了,心中一暖吧!

    鹿尘戴上石榴石吊坠的项链与同系列耳环,化了淡妆,重又回到镜子前,整个人更如画中一般美轮美奂了。

    在家里穿礼服,她并不是很习惯。

    回忆起两人于Q市重逢,她穿的恰是一身行动不便的水蓝色礼服裙,也正是那一次,他不再掩藏内心真实想法,牢牢地抓住了她的人和心……

    发了会儿呆,鹿尘拎着裙角,缓缓地步下楼梯。

    她走进厨房,查看一下砂锅和蒸锅里的情况,关掉了燃气灶的阀门。又等了十多分钟,她小心翼翼地将已经做好的饭菜和汤品分别盛出两人份来,在餐桌上摆放好了,又去找两支淡紫色的蜡烛,固定在烛台上,轻轻点燃。

    以前都是萧云溪为她准备惊喜,如今倒过来了,她也要给他一份惊喜。

    鹿尘找来一只仿古的空酒罐,仿照萧云溪曾经做过的那样,用彩色瓦楞纸制作了成型的外壳套住酒罐。接下来,她把花店买回来的大波斯菊逐一剪枝插好,又配上一把淡雅的满天星,视觉效果很棒,与桌布和美食相映成趣。

    氤氲的菜香,馥郁的花香,摇曳的烛光,相得益彰,使这空荡荡的房子显得生机勃勃。

    鹿尘略略整理一下晚礼服,坐到沙发上等待萧云溪的归来——他在短信里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想必是半途遭遇堵车了吧?

    Q市的交通状况越来越走下坡路了。

    鹿尘记得,她刚考入Q大的时候,这座城市还不如现在此般国际化。天然的海景,清新的空气,淳朴的民风,正好符合了她专心向学的心理。金色沙滩上漫步,清凉海水中踏浪,夜市大排档里品尝海鲜和美酒,一切都是那么简单,那么美好。

    谁曾想,这里能带给她好运,却又接连带给她噩运。

    遇到了对的人,为什么想步入婚姻殿堂却难上加难?

    鹿尘心底不由得长叹一声,她可不愿意在爱情上出岔子。

    -

    事不过三,第一次是她耽误的,第二次是孙箐从中作梗。

    两人已经说好了,婚礼日期定在明年元旦,任谁都不能改变她与他相守一生的承诺。

    这一次,即使天崩地裂飞沙走石,她也要和他手牵手宣读结婚誓言!

    又在寂静中捱了二十分钟,鹿尘从包里翻出手机,想要放首曲子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线,却不经意点开了电话簿,摁了萧云溪号码的通话键。

    她担心会影响他开车,就想挂断,转念一想,没那么做。

    唔,催催他也好,免得饭菜都凉透了他还在路上学蜗牛爬。打开免提,传入耳中的竟是系统里那个不厌其烦的女机器人在应答。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关机?

    鹿尘微微慌了神,怎么会这样?因为有了她不告而别的前车之鉴,那之后,只要两人定好了约会时间,他常备一块满格的电池,手机二十四小时都保持畅通的,从来都是不愿意和她失去联系的。

    况且,今天是他主动邀约,怎会不守信用,迟到加关机呢??

    -

    鹿尘心生愁烦,不待多想,直接找到本次青年画家作品巡展的主办方号码拨过去,请接线员帮忙转负责人接听。

    嘟嘟忙音响过,分机那边果然有人接听。

    “喂,哪位?”

    由于又急又气,鹿尘听岔了,听成了萧云溪的声音,大声埋怨:“你怎么回事啊?竟然还呆在组委会没出发?我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就等你了!”

    电话那头的人不好意思地咳嗽两声,“小鹿,是我,洛明远。”

    洛明远?师父?怎么会在组委会那边?

    “师父,是您?是不是云溪出事了?”

    鹿尘心中不祥的预感渐渐放大,连声音都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洛明远心急地赶忙解释:“不是不是,他不在这里……小鹿,我也是到处都找不到云溪,所以才跑到组委会来打听的。”

    “师父,您也在找他?”鹿尘不由得捏紧了手机。

    “对,他手机关机,车也从停车场开走了——主办方说,云溪没跟他们请过假,今天他们一行人的确回到了Q市,为下一站去B市巡展做前期准备的时候,云溪突然就不见了,你说奇不奇怪?!”

    失踪?

    这种事,在萧云溪身上发生的概率为零。

    自从得知了鹿尘那次以身犯险的计划,萧云溪后怕不已。从那时起,他一门心思地事事向她报备,成了男人堆里模范中的模范。

    就拿前一阵子他住院期间来说,每逢做理疗或是抽血化验要离开病房,他都要给鹿尘打个电话或是发个短信,不想她为他担心。

    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肯定是遇到事儿了!师父,你最后一次看见云溪是什么时候?”鹿尘满心疑惑,同时又隐隐地害怕起来。

    洛明远诧异道:“小鹿,我还没有见到云溪的面……他们中午一点的航班,上飞机前大概十二点四十,他给我打了电话,不过只说了回来再聚就挂了。我之所以要找云溪,是因为我收到一封国际级美术赛事的邀请函,想转交给他,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参加……”

    “好吧,我知道了。师父,先说到这儿,回头再聊——”

    鹿尘简短地说声再见,就切断了通话。

    -

    接下来,该联系谁比较好呢?她将手机电话簿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决定打给墨驹。

    孙箐捣乱以致于婚礼取消的那档子事,还是墨驹最终帮忙摆平的。

    以墨驹的职业素养,鹿尘决定就此事咨询一下。

    拨通电话,鹿尘很客气地寒暄:“墨驹哥,最近可好?”

    墨驹先是一怔,然后依然是那副不紧不慢的口气,蕴含些微的疏远:“哦,小鹿——我就是瞎忙,挺好的,你忙不忙啊?嗨,瞧我这记性,你和云溪都没空过来做客,想必工作安排得非常紧。”

    听了这些不冷不热的话,鹿尘的心像一个揉皱了的毛线球,别提有多难受了。

    这个墨驹,也是A市人,和萧云溪相当熟识。

    他们是小学同学六年,中学又同学了将近四年,后来墨驹随父母搬到Q市生活,再后来他和萧云溪重逢,两人的身份称呼却因着洛明远和洛雪初父女俩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如果随洛雪初称呼的话,墨驹应该叫萧云溪师叔,但是他怎么都叫不出口,萧云溪不在乎这些表面功夫,两人于是仍然像学生时代那样直呼彼此的姓名。

    鹿尘一开始和萧云溪交往,墨驹就不看好他们能走得长远。

    墨驹和洛雪初念叨过他的想法,却被洛雪初挖苦他咸吃萝卜淡操心,别人感情的事哪里用得着他一个外人插手!

    洛雪初把这事当作笑话讲给了萧云溪,不久鹿尘也知道了。

    鹿尘觉得墨驹对自己有偏见,总想找个合适时机好好谈一谈,或者说解释一下曾经的误会。但是,墨驹在警-队位置很重要,一天到晚忙得见不着人影,哪里有时间坐下来说话。

    俗语讲,求人办事矮三分。

    鹿尘是大大咧咧惯了的,却不得不在墨驹面前赔着小心:“墨驹哥,我也没别的事,就想问问,云溪最近和你见过面吗?”

    墨驹倒是心直口快:“没有。”

    鹿尘深深吸口气,佯作平静地问:“那他给你打过电话吗?”

    墨驹干笑两声:“小鹿,你不对劲啊,找云溪怎么找到我头上来了?你洛姐姐在书房背演讲稿呢,要不你和她说两句?”

    “我……”鹿尘终于忍不住,说到了她最关心的话题,“墨驹哥,我想问问,孙箐是不是放出来了?”

    墨驹没事人似的,在电话里打着哈哈:“是,昨天出来的。”

    “她走了??”

    “对啊,一大早就消失了,还专门给我写了告别信,说什么大恩不言谢之类。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种恐-吓。”

    鹿尘彻底明白了。

    孙箐!又是孙箐!

    这个前女友,就像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魔咒,怎么解都解不开?!

    挂断电话,鹿尘的心揪作一团更乱的毛线球,难受加剧:萧云溪煤气中毒住院,她全力以赴地照顾。

    而始作俑者的孙箐,她算什么?害人害得还嫌不够?

    最深恶痛绝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越来越习惯于隐藏真实的情绪变化,不管身体多么不适、心里多么疲惫,总是微笑面对,怎会料到后院早已失火……

    鹿尘突然觉得周身冰凉,空调吹出的暖风,她感觉不出,浑身像冻透了一般僵硬。

    她提起裙摆,踉踉跄跄地上楼回到主卧室。木然地抬起手,对着偌大一面穿衣镜,摘掉项链与耳环,她望望镜中容光焕发却眼神黯淡的女人,呆立了良久。

    想要发一通脾气,却有心无力。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狼狈不堪”的真正含义——那远比制定了两次婚礼计划却结不成婚还要无奈。

    就像是双手捧着沉甸甸的爱交到最在乎的人手里,而他却不屑一顾弃之如履。

    萧云溪,你究竟在想什么?

    鼓起最后一点勇气,鹿尘换上了来时那身休闲装。

    地上揉成一团的礼服,正如她此刻的心情,杂乱无章。再昂贵的东西,被拥有它们的人所嫌弃,价值也就不复存在了。

    -

    鹿尘收拾房间的时候,不知为何,她想起了和萧云溪相识相爱以来的很多事情。

    木岭镇的那间老屋,他装饰一新,只为换得她会心一笑。

    她23岁生日,他画了巨幅油画送给她做生日礼物,但是他不点破那天是她的生日,只是一味地笑,那个俊朗的笑容,落入她眼中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

    两人恋爱半年纪念日,他陪她寻找父亲,虽然中途波折重重,但是他不轻易放弃,第一时间回到她身边,为她解忧。

    而她呢?她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离现在最近的一次,是她为了给父亲出口恶气,与他不辞而别。不仅让他蒙在鼓里担惊受怕了近两个月时间,最后还差点耽误他转型商业画家的大好前景。

    爱,或许就是这么一点点、一滴滴,被她的任性和疏忽所消磨殆尽了吧?

    将梳妆台里的首饰略作整理,鹿尘准备给抽屉上锁,转头一瞬,不经意瞥见一本素色封面的记事本。

    那是什么?

    她把记事本拿在手上,翻开即看见了萧云溪签在扉页上的名字。

    他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么复古质朴的东西了?

    带着疑惑,鹿尘开始翻页察看个中的内容,孰不知每一行都看得心酸痛苦。

    ——某月某日,星期四。

    木岭镇这个鬼地方,我后悔来这儿……等等,我遇见一个不错的姑娘,她样子很凶脾气不好,不过,嗯,我喜欢!

    ——某月某日,星期六。

    房间虽然布置好了,但小鹿看见会不会说我多此一举呢?

    ——某月某日,星期一。

    回Q市好长时间了,手机落在木岭镇,没法和我的小鹿取得联系,十分想念她!

    ——某月某日,星期天。

    失而复得是什么感觉?别人我不清楚,反正我高兴地都快发疯了!!!

    ——某月某日,星期三。

    小鹿,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某月某日,星期六。

    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小鹿给我的支持,远超出我的想象。如果没有她,我该怎么活?

    ——某月某日,星期五。

    不想吃饭,只想喝醉,醉了就睡,什么都不想。找不到小鹿,我的人生毫无意义。

    ——某月某日,星期二。

    她终于回来了!我的小鹿,我不能再让她离开我身边,我发誓!

    ……

    每一条简短的记录后面,都用简笔画标上了一个微笑的小女孩头像。那不正是鹿尘吗?

    一阵眩晕,她跌坐在了床沿上。

    既然两人爱得这么深,为什么总是踏不准在同一节奏?

    难道真的是场躲也躲不开的劫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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