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秋中文网 > 白杨往事 > 49.第四十九章

49.第四十九章

推荐阅读:

落秋中文网 www.luoqiu.me,最快更新白杨往事最新章节!

    防盗设置, 您需购买v章总数的一半才可查看正文。否则延长3小时  与何汴生一起奔波的那几年,小诚帮着他出谋划策, 赚了很多钱, 也是他名声最盛的时候。

    他专业就是炒股,加上之前做过期货, 对一些条条框框的政策门清,很会钻空子。

    说白了,就是投机倒耙。

    头一年,元升号关闭了在北京开的三家分店,用从银行贷出来的一千两百万独立注资,盘活了电子元件公司,产品倒卖到广州深圳的电子产品加工中心。

    那段时间宁小诚很辛苦,常常广州北京来回跑, 第一是趁着年轻想多捞点, 第二是, 他对何汴生很敬重。

    那年年尾,辛苦得到了回报,小诚领到了第一笔丰厚年薪。他像个散财童子把钱尽数散给了他的兄弟,他的父母,他当时谈情说爱的小姑娘。

    日子简直快活又满足。

    后两年, 他开始利用现有资本在深市进行大量收购,何汴生摇身一变, 成了两家电子上市公司的第二大持股人和执行董事, 在北京的商业街连续开了几家元升号的招牌。

    当初何汴生的心愿终于达成, 小诚也有点倦了。

    那种感觉像是功成名就,一把最难通关的游戏被打过了,就再也不想玩了。

    同时几家猎头公司瞄上宁小诚,看准局势,开出大价钱聘请他做投资经理人。谁都知道,港商何汴生不足为奇,身正厉害的,是他身边那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年轻人。

    小诚心眼活了,考虑了好几天,虽没想好自己该去哪,但也确实想从何汴生身边离开。

    何汴生这两年生意头脑培养的不错,何况他也有他自己的聪明之处,单靠着股市收入养活他家那几个点心铺子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个人要是想走,他的表现是非常明显的。

    小诚开始神出鬼没,不再按时上班。

    于是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何汴生把他叫到办公室,主动出具了两份经过律师公证的转让协议。一份,将他名下一半股份全权转让给宁小诚,另一半,转让给他的妻子。

    宁小诚这才知道,何汴生已经是肺癌晚期了。

    一个当初在香港就被确诊的癌症病人,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生命极限。

    这对宁小诚来说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无论从情义上,还是道德上。

    何汴生在医院的最后几天,还在劝他:“你能帮我把元升号开起来,我很感激。心愿完成,也算对得起老爸在天之灵。”

    以前总是拿干巴巴的小老头来形容他,现在的何汴生躺在病床里,不摸一把,都难找到人。

    天天在一块处事,竟从来没发现他人已经瘦成了这样。

    小诚很难过。

    “我早知道你会有走的这一天,所以在你让我坐上执行董事以后,我就委托律师,把这些股份转让给你,要是没有你,我也没有今天,我知道你不贪心,这两年跟着我委屈了,年轻人想出去闯一闯,没错的。但是你一定要记得,男人吃点苦没关系,不要太急躁,一定要对你的家人,你的太太好,钱没了总会再赚,你也知道我没孩子,有时候看你,就像看儿子一样。另一半请你给我夫人,她一个人在香港,没有我,很可怜。”

    “一切拜托了——”

    说完这些话,当晚,这个对宁小诚亦父亦兄亦师亦友的人,就病逝了。

    何汴生走了之后,小诚替他处理了几件后事,将元升号在北京的经营权和股份转交给他在香港的太太,就没了消息。

    他着实消沉了一阵。

    那段日子他拒绝了很多家猎头公司的邀请,开始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玩儿股票。

    玩儿的大,玩儿的疯,颇有些倾家荡产的意味,赔了赚了,他更渴望的是那种精神上的刺激。春风得意时,呼风唤雨,嚣张又狂妄。日夜不着家,窝在哪个销金窟,什么闹腾搞什么。

    小诚身边近的人都在私下里说,他要再这么下去,人迟早得废了。话没过两天,股市大跌,连着一个月,山河惨绿,景象萧条。

    宁小诚就像销声匿迹了似的没了音讯。

    最后还是沈斯亮把他挖出来的。

    他躲在当时风月无边的艳势里已经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两夜,混沌躺在沙发里,满身酒气。

    沈斯亮踢门进去,解开领口,低头忍了几秒,拎起镇着红酒的冰桶就往他头上浇,冰块顺着他脸往下淌,滑进衣衫半敞的胸口,惊了他怀里面色酡红的美人儿。

    铁皮小桶随手一扔,咣当当——

    宁小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谁他——”

    沈斯亮站在他面前,紧抿嘴唇,一言不发,小诚忽然就颓了。

    谁都知道,他这是在还何汴生的人情,这么折腾,是恨自己哪。

    但是人走都走了,也该明白事理。

    兄弟两个面对面坐着,一个在沙发一个在地上。宁小诚低着头,终于露出萎靡神情:“斯亮,赔了,全赔了。”

    “赔就赔了,再惨还能惨到哪去?”沈斯亮始终看着他,神色坦然:“大街上要饭?”

    沈斯亮不懂他们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人活着,坦坦荡荡的活着,比什么都强。

    沈斯亮骂他,你他妈这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病呻吟穷矫情。

    可能是这话终于骂醒了宁小诚。

    小诚终于成长了。

    他开始从一个胸怀抱负的得意青年,不知不觉间混成了现在这副高处不胜寒的模样。

    这一觉,小诚睡得老长,脚搭在茶几上,抱着肩,日头从上午挪到中午,又从中午挪到了晚上。

    小诚迷迷糊糊梦见了自己小时候,小时候他们一起去滑冰,偷着用冰刀钻窟窿,手和脚都冻麻了,还在那儿钻,就为了让对面黑心老板的儿子马老三摔个大马趴,眼看着马老三离的越来越近,感觉在梦里都能乐出声来,然后小诚猛地醒了。

    屋里静悄悄,他始终保持着躺在沙发上的姿势。

    看了眼腕表,晚上五点。

    小诚打了个呵欠,疲惫坐起来,把脸埋在手里搓了搓。

    晚上五点半有个饭局,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牵线联系的,对方是家信托公司的高管,本来不想去,对方下午连着发了两个短信来跟他确认,朋友的面子不好拂,小诚在沙发上醒了醒觉,起来洗把脸,换了身衣裳。

    宁小诚朋友不多,与其说不多,倒不如说他挑,看上眼的少。不认识他的觉得他有架子,故事那样多,可你要真跟他接触上了,才发觉这人蛮好相处。

    他待朋友从来都是上心的。

    对方约了家不大但很出名的海鲜馆,小诚的车一倒进来,就有人在门口迎。熟人引荐,一握手,算是认识了。

    一起往定好的位置走。

    大厅里放着一整面墙的水族箱,饲养着各种珍奇的海洋生物供人观赏,有个小姑娘被妈妈抱在臂弯里,稚嫩软糯:“妈妈,你看美人鱼——”

    小诚挺喜欢孩子,无意往小姑娘指的地方看了一眼。

    酒店博人眼球的招数。

    大厅中央的墙壁上嵌着个两三米长的全透明玻璃鱼缸,里面有身段曼妙的女郎穿着鱼尾比基尼,带着吸氧管在里面游泳,偶尔贴在玻璃上,扭动柔软腰肢,朝外面挥手。

    看热闹的除了孩子,全是男人。那些目光贪婪地望着,看着。

    多少年前玩儿剩的恶趣味,还真是又流行回来了。小诚讽刺扯了扯嘴角,刚要走,又停下了。

    那美人鱼——

    身后朋友疑惑催他:“小诚,走啊?”

    美人鱼嘴里塞着很长一段呼吸管,正在笑着和小朋友打招呼,不断呼出气泡。

    宁小诚目光犀利,毫不避讳地盯着鱼缸。

    显然里面那人鱼也注意到他了,原本开心的笑变成了惊慌失措,猛地朝身后游开了。

    小女孩还在不满嘟囔:“妈妈妈妈,走了——”

    大厅一侧站着酒店经理,宁小诚一招手:“你过来。”

    经理迎来送往,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宁小诚他是认得的,以为要安排菜品,便笑面快步走来:“有事儿您吩咐。”

    小诚指着鱼缸,简明扼要:“把那鱼给我捞出来。”

    话一出口,全傻了。

    刚跟他认识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声交流,谁也没敢说话。

    经理一头雾水,只能插科打诨,试图圆过去:“您可别开玩笑了。”

    “要是不爱看,回头我就把她辞了,现在正是客人上座的时候,没有捞出来的道理啊……”

    “谁跟你开玩笑了。”宁小诚笑的人畜无害,像跟熟人聊天似的:“你捞不捞?”

    “这——”经理看他不像看玩笑,也犯了难。

    宁小诚抿着唇,环顾大堂一圈,忽然抄起把椅子就走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

    原本要进来的人尖叫着作鸟兽散,离的老远。

    “小诚!!!”这是身后朋友的关心怒喝。

    “哎!!!!”这是酒店经理的揪心痛呼。

    一帮人呼啦啦上去扯他。

    四五个大男人,硬是拽不住个一米八几的神经病!

    宁小诚像是那鱼缸和他有仇似的,不砸坏它他不罢休。那一下一下,看得人触目惊心哪。

    远远地,常佳用手虚拢着蒋晓鲁,嘴里低低咒骂:“真他妈疯了。”

    “吃个饭也能碰这倒霉事,走走走,换一家。”

    常佳从国外刚集训回来,说好请蒋晓鲁一起吃饭,谁知道刚进来就赶上这。

    她们这等怂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啊,这年头,就怕喝多了酒不要命的。

    常佳拖着晓鲁的手,拽着她往外走。

    蒋晓鲁还依依不舍地扭头看。看傻了,看呆了,看痴了。

    她被常佳拖着,看的热血澎湃心潮汹涌。

    场面壮烈的让蒋晓鲁忽然想哭。

    想起眼睛,宁小诚挺好奇:“你眼睛怎么了?”

    “昨天听你那朋友说,好像有炎症。”

    “啊。”蒋晓鲁讨厌常佳大嘴巴,怎么好端端跟别人说这个:“挺小的时候跟我们院潮灿一块玩儿,不小心杵着了,一开始感觉不舒服也没敢跟我妈说,拖了几天在学校发现看不清黑板,去医院才知道感染耽搁了。”

    “治好以后落点炎症,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已经很少犯了。”

    那时候李潮灿正处于对人生有“十万个为什么”的阶段,对于任何问题都有着谜一样的好知欲。

    而傻了吧几的幼年蒋晓鲁,就是他解惑的最好对象。

    比如在看“十万个为什么”中人体科学那一章的时候,李潮灿问:“晓鲁,你知道为什么别人你一打你,你下意识会闭上眼睛吗?”

    蒋晓鲁摇摇头,很诚实:“我妈打我的时候我从来不闭眼睛。”

    李潮灿不信:“不可能,我妈每次一举巴掌我都把眼睛闭的死死的。”

    书上说,这是人体本能的一种抗激反应。

    假设一个人的手在即将贴近你的脸,或者眼睛的时候,这个动作被放慢,你仔细感受,就能感觉到汗毛炸起,眼球涨凸,很细微,但是一定有。

    蒋晓鲁听不懂,干脆不说话。

    李潮灿较真,拍拍屁股站起来:“你不信咱俩就试试。”

    他把脏爪子举起来,离蒋晓鲁的脸近了些,蒋晓鲁瞪眼看着他,无动于衷。小小男子汉的权威不容反驳,李潮灿紧张舔舔嘴唇,想猛地举起巴掌唬她一下,谁知道蒋晓鲁鼻子痒痒,忽然打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喷嚏。

    身体不受控制往前一倾,正好眼睛戳在李潮灿的手指头上。

    当时蒋晓鲁就哭了,李潮灿也慌了,哭了半天,李潮灿才好说歹说把她劝回了家。当晚蒋晓鲁眼睛就痒痒啊,不停地揉,第二天她妈看她还很惊讶:“眼珠怎么那么红?”

    蒋晓鲁害怕自己跟李潮灿玩儿被她妈知道,不敢说。拖了两天,蒋晓鲁在课堂上忽然哭了,老师过来问她怎么回事儿,蒋晓鲁小可怜包儿哭的抽抽噎噎,说自己瞎了,看不见东西了。

    急急忙忙送到医院,惊动了父母,经检查才知道是外力伤害造成细菌感染,因为治疗不及时可能以后会落下炎症。

    杜蕙心当时还怀着孕,挺着大肚子问大夫:“以后……能不能就瞎了?”

    大夫往蒋晓鲁脸上贴纱布,快言快语:“那倒不至于,就是以后得多注意保护了。”

    当时李潮灿的妈妈在医院当护士长,听到消息赶来关怀,李潮灿惹的祸再也瞒不住,回家遭到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她妈妈心有余悸:“如果人家晓鲁瞎了,看不见了,你说你怎么办?”

    李潮灿抱着桌子腿儿一脸英勇就义的范儿:“瞎了我娶她!!”

    “你想的美!!!”李潮灿爸爸气的跳脚,头发立起来。

    童年一句戏言,谁也没当真,李潮灿的妈妈那段时间很愧疚,总做一些好吃的亲自上门来哄,蒋晓鲁捧着排骨啃得满脸酱汁,很快就把李潮灿的恶行忘在脑后。不久,蒋晓鲁眼睛好了,拆了药膏,李家少了一大块心病。

    蒋晓鲁这后遗症,也从来没跟别人说起过。

    听完,宁小诚思索起来:“潮灿?我怎么没印象了。”

    蒋晓鲁说:“李潮灿,原来儿童医院护士长陈阿姨的儿子。”

    “哦。”想起来了,宁小诚点头:“以前在榆林当水兵那李潮灿,现在回来了?干什么呢?”

    宁小诚说话的时候态度也很平和,但不知怎么,蒋晓鲁就是感觉到他有一股轻视。

    好像压根也没瞧上,也不值当记在心里。

    “现在在南区派出所当警察。”蒋晓鲁很维护李潮灿,刻意没说片警两个字。

    宁小诚听出她话中不高兴态度,微微笑了一下。

    看起来两个人关系还真不错。

    他送她到家门口,站在马路对面,两个人一直拉着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松开了。

    “回家吧。”

    蒋晓鲁推开侧面的铁门,回头跟他挥手:“小诚哥再见。”

    红色裙摆在晚风中荡漾,年轻的姑娘有着窈窕的身姿和一双修长白皙的腿,在沙沙作响的树叶儿中,蒋晓鲁渐渐走远。

    宁小诚在原地看着,口袋里手机铃声大作。

    他接起来,脸上愉悦笑容尚未消失,电话那端劈头盖脸就是沈斯亮一通京骂。

    “我他妈是挖了你家祖坟你干这缺德事儿!!”

    这个月第三回。

    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晴朗天,太阳暖和和地照下来,树叶子三两一堆儿在家属院的小路上列成队形,静等环卫工人来收。秋风一刮,颤巍巍的打着转,好似最后挣扎。

    蒋晓鲁乒乒乓乓从屋里冲出来,嘴里叼着皮筋,一边绑头发一边念念有词。

    “坏了坏了……”

    她妈拿着块抹布正在擦餐桌,闻声眼皮也不抬。

    “叫你起床你装听不见,回回都迟到,我告诉你我们饭可早吃完了,没给你留。饿,上外面找辙去。”

    蒋晓鲁风风火火去门口穿鞋,新买的高跟鞋有点紧,她弯腰吃力提着脚后跟,嘴也不饶人:“也没让您给我留饭,迟到扣钱也扣我的,回头一个月一分钱工资没有,饿死我乐意。”

    蒋晓鲁她妈习以为常,去厨房拧开水龙头,利索拧着抹布:“是,你多有主意,多厉害啊,能把人打到派出所去。”

    又提这茬。

    这事扎在蒋晓鲁她妈心里,像根刺儿,时不时非得拿出来说一说。

    蒋晓鲁前一阵晚上打车,眼神不好误上了辆黑车,途中司机手不太老实,故意绕道,两个人发生口角,蒋晓鲁又是个烈性,闹到派出所,折腾半宿才出来。

    蒋晓鲁拉开手袋,一股脑把手机车钥匙电脑扔进去,毫不害臊,还挺骄傲:“那是,我可厉害了。”

    只见过自己闺女受了委屈跟着心疼的妈,从来没见过自己母亲这号儿的,她在外头挨了欺负,她反倒跟着没脸起来。

    杜蕙心气急,脱口而出:“快滚,别回来。”

    “滚就滚,下次你别给我打电话。”蒋晓鲁拽开门,一撩头发,跟她妈笑着挥了挥手:“拜拜。”

    门砰的一声。

    杜蕙心端着刚从烤箱热好的面包和一杯奶急急追出来:“哎——她真走了?”

    家里帮忙打扫卫生的小阿姨木讷站在客厅,不知所措:“啊,走了。”

    “你倒是拦着她点啊!”杜蕙心看看手里一盘子面包鸡蛋,扔在桌上,开始抱怨:“昨天半夜回来也不知道吃没吃饭,偷着掏冰箱,牛奶也不热热再喝,冰凉冰凉的,大早上起来也没口热乎饭,再灌一肚子冷风,那能舒服?你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穿露脚面的鞋,寒从脚起寒从脚起,说多少遍也不听。”

    “你说,你要在外头天天这么让你妈操心,她在家里得愁成什么样?”

    小阿姨低着头,专注擦电话机,也不敢说话。就让杜蕙心自己在那儿絮叨,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回母女俩吵架都这样,一个给另一个气的半死,那个拍拍屁股走了,留下家里这个,就跟魔怔了似的拉着自己没完没了。等絮叨累了,也就消停了。

    “算了,爱吃不吃,不吃拉倒。”杜蕙心最后叹了口气,微佝偻着端起牛奶倒进水池:“冤家哟……”

    这边,蒋晓鲁风风火火下了楼,正要开车走。

    说起蒋晓鲁的工作,说唬人也很唬人,北京著名金融街内某信托公司一名客户经理,当初也是小业务员招聘进来的,摸爬滚打几年,业绩不错,去年给升了经理头衔,待遇翻倍,专帮人理财。

    说是理财,啥叫理财,专门唬着有钱人来投资呗,钱生钱的买卖,口若悬河说自己手下这几只股票基金多好多好,一面求爷爷告奶奶哄着人放钱,赚个老板心情好的佣金罢了。

    表面光鲜。

    过了上班上学的高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院里很静,偶尔有几个拿收音机听戏的老头老太太在晒太阳,雄赳赳气昂昂的《智取威虎山》在空旷小院儿里带着回音。

    “这一带常有匪出没

    只盼深山出太阳

    管叫山河换新装哇呀呀呀呀呀……”

    有人从远处跑过来,高声喊她:“晓鲁!晓鲁!”

    蒋晓鲁回头。

    李潮灿穿着海魂衫,灰色运动长裤,满头是汗跃到她身边。

    汗津津的,一身馊味儿。

    蒋晓鲁一皱鼻子:“干嘛呀?快迟到了,急着呢。”

    李潮灿笑嘻嘻地:“别急啊,反正都晚了。我都多长时间没看见你了,使唤完我就翻脸不认人了?”

    说着,还顺势在晓鲁脸蛋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蒋晓鲁对他轻佻玩笑视而不见,啪一下打开他的手:“你怎么这个时候出来晨练。”

    李潮灿原地高抬腿,呼哧带喘:“昨儿值班,刚回来。”

    李潮灿,蒋晓鲁的邻居,一名有志青年,现任某社区派出所片警。

    说起蒋晓鲁和他的恩怨情仇,得从她六岁刚跟她妈搬进这个家属院说起。

    遥想那是199x年的初夏,李潮灿站在自家阳台上拿着他爸忽悠他的三八大盖正在阳台上瞄准,远远地,只见一行三人在视线内慢慢走近。

    最前头的,李潮灿认识,前头住着的郑伯伯郑和文同志。郑伯伯手里拎着一只皮箱,昂首阔步,喜上眉梢,像是有啥高兴事。

    身后跟着的,是蒋晓鲁和她的妈妈。

    年轻妇人穿着长裙,挺像苏联人搞舞会穿的那一套,蛮隆重。

    她一只手牵着小女孩儿,一只手也提了只跟郑和文手里一样的樟木皮箱。不卑不亢跟在他身后,逢人就客气微笑。

    反观那小姑娘倒很土气,大热的天,穿着枣红色的尼龙裤子,黄凉鞋,头发很厚,乱糟糟的梳着俩羊角辫,一直低着头,两根手指头在衣襟前头扭啊扭,压根看不清脸。

    李潮灿心想,这个妹妹,真是个土鳖。

    目标在视线里渐渐逼近,李潮灿放下那把报纸枪,转而换了武器,橡皮泥弹丸上弓,皮筋拉满,瞄准目标。

    三,二,一。

    发射!!!

    弹丸嗖地一下弹出,李潮灿迅速隐没在自家阳台下。只听得外头一声闷响。

    土里土气的小姑娘捂着额头扑通一声栽进路边花坛里。

    她妈走在前头,闻声转身,花容失色,慌慌张张去拉她。

    李潮灿要笑抽了,偷偷在阳台露出双眼睛,看她妈骂她。

    “怎么路都不会走让你好好看着看着,也不听话!”

    初来乍到这样的地方,本来想给人留好印象,处处谨慎,结果闹出这么没面子的事,蒋晓鲁她妈如此要强的人,觉得脸上很过不去。

    “哎算啦算啦,快看看,摔坏了没有?”走在最前头的郑伯伯拉起小姑娘,蹲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十分关切。

    小姑娘被打懵了,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摔进去的,慢吞吞放下捂着脑门儿的手,吓了她妈一大跳。

    李潮灿这才看清小丫头的长相!

    嗬,她还蛮白净哩!

    肉嘟嘟的小脸儿肉嘟嘟的鼻子,很灵气,最显眼的,就是脑门儿上鼓起个红包。

    额头的疼,母亲的斥责,让本来就老实胆小的蒋晓鲁揉眼睛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下可热闹了。

    李潮灿她妈在屋里正做家务,听见外头哭声走到窗边,心里一沉,转身去阳台,只见罪魁祸首猫着腰正观战呢!

    “我就知道是你!!”李妈妈大嗓门,不由分说拎起李潮灿的耳朵往外走:“赶紧去道歉!”

    李潮灿哎呦哎呦地像只兔子被拎着往楼下走,干坏事被发现,很没面子,他挣扎:“不是我干的,我没想打她!”

    “不是你是谁!”

    “我那是……那是……想看看我爸给我弄这副弹弓的有效射程!”

    “别跟我狡辩!”

    说话间,母子俩已经走出楼门,几步来到花坛前,郑和文和杜蕙心正蹲在那里哄孩子。走到跟前,李妈妈喊了郑和文一声。

    “老郑。”

    “哎,淑芳。”郑和文赶紧戴上帽子站起来,有点尴尬:“孩子摔了,让你见笑。”

    李妈妈是个爽快人:“见什么笑,我领着潮灿来给你们道歉的。”

    “潮灿在楼上玩弹弓,不小心打着这姑娘了,打完害怕,猫在阳台上不敢露头,我一听,才知道坏了。”

    李妈妈蹲下来,轻轻摸了摸蒋晓鲁的小胖手,温声道:“乖囡,哥哥给打疼了吧?来,让阿姨看看。”

    蒋晓鲁啜泣着被李妈妈拉到怀里,黑漆漆的眼睫毛上挂着泪珠儿,可怜见的。

    “快别哭了,阿姨给你吹吹,让哥哥给你道个歉。”李妈妈哄着蒋晓鲁,回头威严看了李潮灿一眼:“赶紧啊!”

    被几个大人包围,李潮灿不敢再横,低眉耷眼地背手跟蒋晓鲁道歉。

    “对不起。”

    不情不愿。

    蒋晓鲁嗫嚅着瞅了瞅李潮灿,有点憋屈。

    李妈妈爽朗笑:“乖囡,跟哥哥握个手,以后你们就是好朋友了,不怕啊。他再敢打你,阿姨收拾他。”

    蒋晓鲁仰头看了看妈妈,得到妈妈认可,忸忸怩怩伸出手。

    她不乐意!李潮灿还不乐意呢!土妞一个。跟她握手,拉低身份。

本站推荐:

白杨往事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落秋中文网只为原作者长宇宙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长宇宙并收藏白杨往事最新章节